[附录一]佛教慈济功德会 (释证严)

佛教慈济功德会,秉承佛陀[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]之心念,服膺上印下顺上人[为佛教、为众生]之志节,从事济贫教富之志业。因此,我们的理想是:

以慈悲喜舍之心,起救苦救难之行,与乐拔苦,缔造清新洁净之慈济世界。

我们的方法是:

以理事圆融这智慧,力邀天下善士,同耕一方之福田;勤植万心莲,同造爱的社会。

我们的工作是:

集慈善、医疗、教育文化四大单元于炉。

而我们的精神是诚、正、信、实。

我们深信众生平等,人人具有佛性,只要能从慈门入,必能一窥佛门的壮严美妙殿堂;只要能从善门入,富者施之,必能得福而乐;贫者受之,必能得救而安。

人生无常,生命随日俱逝,我们应该把握难得的人生,造善因,得善果,才不致有深入深山,空手而回之憾。

慈济委员以智慧相结合,以爱心相扶持,以殊胜之因缘携手阔步于菩萨道上。

我们的委员,因为能够[以佛心为己心],故一眼观时千眼观;能够[以师志为己志],故一手动时千手动,闻声救苦,即时解难,何异观世音菩萨之千手千眼。

[一月普现千江水,千江水月一月摄],佛陀以慈眼视众生,法雨普施,故千山竞秀,何等慈悲,又何等智慧。

凡我慈济委员都应以正信、正念,盛行慈济善道,以实际之参与,体悟生老病死、成住坏空之真谛,群策群力,共创慈济志业于千秋,同传美誉于世代,给自己留下人生美好的顺忆,让子孙以今天我们所做的为荣。

[欲知前世因,今生受者是,欲知来世果,今生作者是],人生难得今已得,在菩萨道上,我们应该勇猛精进,让爱心充满我们的社会,让我们的社会有善的循环,这才是福慧双修、正信、正念的佛门弟子。

愿与所有的慈济委员共勉之。

[附录二] 水晶石与白莲花 (林清玄)

在花莲盐寮海边,有一种石头是白色的,温润含光,即使在最深沉的黑暗中,它还给人一种纯净的光明的感觉。把灯打开它的美就碰然一响,抚慰人的眼目。把它泡在水里,透明纯粹一如琉璃,它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人间之石。

我一向非常喜欢石头,捡过的石头少说也有数千颗,不过,这水晶石使我有一种低迥喟欢的感受,在雄山大水的花莲竟然孕育出这许多透明浑圆、没有缺憾的石子,真是令人颤动的呀!

疑似水晶的石头原不产在海里,它是花莲深山的蕴藏,在某一个世代,山地崩裂,石块滚落海岸,海浪不断地磨洗、侵蚀、冲刷,使其成为圆而晶明的面目。

疑似水晶的石头比水晶更美,因为它有天然的相互的风格,它没有凿痕,是山林种秀的孕生,又受过海浪永不休止的试炼。

疑似水晶的石头使人想起白莲花,白莲花是穿过了污泥染着的试探,把至美至香至纯净的花朵高高标起到水面,水晶石是滚过了高高的山顶、深深的海底,把至圆至白至坚固的质地轻轻地滑到了海滨。

天地间可敬可赞的事物不少,水晶石与白莲花都有是,人世里可仰望的人也不少,居住在花莲的证严法师就是。

第一次见到证严法师,就有一种沉静透明如琉璃的感觉,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必言语就能给人一种力量,那种力量虽然难以形容,却不难感受。证严法师的力量来自于她的慈悲,还有她的澄澈,佛经里说慈悲是一种[力],清净也是一种[力],证严法师是语默动静都展现着这种非凡的力量。

她的身形极瘦弱,听说身体向来就不好;她说话很慢很慢、声音清细,听说他每天应机说法、不得睡眠嘴里竟生了痤疮;她走路很从容、轻巧,一点声音也无,但给人感觉每一步都有沉重的背负与承担。她吃饭吃得很少,可是碗里盘里不会留下一点渣,她的生活就像那样子一丝不苟。

有人问她:“师父天天济贫扶病,每天看到人间这么多悲惨事相,心里除了悲悯,情绪会不会被迁动,觉不觉得苦?”

她说:“这就像爬山的人一样,山路险峻、流血流汗,但他们一点也不觉得辛苦;对不想爬山的人,拉他去爬山,走两步就叫苦连天了。看别人受苦,恨不能自己来代他们受,受苦的人能得到援助,是最令我欣慰的事。”

我想,这就是她的精神所在了。慈济功德会的志业现在已经全国都知道了,它也是近代中国最有象征性佛教事业,大家也耳熟能详,不必赘述。我来记记两次访问证严师父,我随手记下的语录吧:

[这世间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、无可奈何的时候,所以不要太理直气壮,要理直气和。做大事的人有时不免要求人,但更要自己的尊严。]

[未来的是妄想,过去的是杂念,要保护此时此刻的爱心,谨守自己的本份;不要小看自己,因为人有无限的可能。]

[人心乱,佛法就乱,所以要弘扬佛法,人心要定,求法的心要坚强。]

[医生在病人的眼里就是活佛,护士就是白衣大士、是观世音菩萨,所以慈济是大菩萨修行的道场。]

[这世界总有比我们悲惨的人,能为别人服务比被服务的人有福。]

[现代世界,名医很多,良医难求。我们希望来创造良医,用宗教精神启发良知,以医疗技术来开发良能,这就能创造良医。]

[我一开始创建慈济的时候是救穷,心想一定要很快消灭贫穷,想不到愈救愈多,后业发现许多穷是因病而起的,要救穷,就要先救病,然后才盖了医院。所以,要去实践,才知道众生需要的是什么。]

[不要把阴影覆在心里,要散发光和热,生命才有意义。]

[菩萨精神是永远融入众生的精神,要让菩萨精神永远存在这个世界,不能只有理论,也要有实质的表现。慈济与愿力是理论,慈济的工作就是实质的表达,我们希望把无形的慈爱悲化为坚固的永远的工作。]

[一个人在绝境时还能有感恩的心是很难的,不过一个永保感恩心付出的人,就比较不会陷入绝境。]

[每一分菩提心,就会造就一朵芳香的莲花。]

[当我决心要创建一座大医院时,一无所有,别人都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,但我有的只是像地藏菩萨的心,这九个字给我很大的力量: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!]

[我得过几次大病,濒临死亡,我早就觉悟到人的生命不会久长,但每次总是想,如果我突然离开这世界,那么多孤苦无依的怎么办?]......

这都是随手记下来的师父说的话,很象海中涌上来的水晶石,粒粒晶莹剔透,令人感动。

师父的实践精神不只表达在慈济功德会这样大的机构,也落实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。她们自己种菜、自己制造蜡烛、自己磨豆粉,[静思精舍]一直到现在都还保有这种实践的精神。甚至这栋美丽素材的建筑也是师父自己设计的,连屋上的水泥瓦都是来看自她的慧心。

师父告诉我从前在小屋中修行,夜里对着烛光读经,曾从一支烛得到了开悟,她悟到了:[一支蜡烛如果没有心就不能燃烧,即使有心,也要点燃才有意义,点燃了的蜡烛会有泪,但总比没有燃烧的好。]

她悟到了:[一支滴烛泪一旦落下来,立刻就被一层结出的薄膜止住,因为天地间自有一种抚慰的力量,这种力量叫“肤”。]

为了证验这种力量,她在左臂上燃香供佛,当皮被烧破的那一刹那,立即有一阵清凉覆盖在伤口上,即是“肤”;台湾话里,孩子受伤,妈妈会说:“来,妈妈肤肤!”这种力量是充盈在天地之间的。

她悟到了:[这世界无时无该不在对我们说法,这种说法常是无声的,有时却经声音更深刻。]

师父由一支蜡烛悟到的[烛兴直昧],想必对她后的行事有影响,她说很喜欢烛光的感觉,于是她自己设计了蜡烛、自己制造,并用蜡烛和人结缘。从花莲回业的时候,师父送我五个[静思精舍]做的蜡烛。

回台北后,我所蜡烛拿来供佛,发现这以沉香为心的蜡烛可以烧十小时之久,并且烧完了不流一滴泪、了无痕迹,原来蜡烛包覆着一层极薄的透明膜,那就是师父告诉我的“肤”吧!我站在烧完的烛台前敛容肃立,有一种无比崇仰的感觉,就像一朵白莲花从心里一瓣一瓣的伸展开来。

证严师父的慈济志业,三十几万位投身于慈济的现代菩萨,他们像蜡烛一燃烧、散发光热,但不滴落一滴忧伤的泪,他们有的是欢欣喜的菩萨行。

他们在这空气污染、混乱浊劣的世间,像一阵广大清凉的和风,希望凡是受伤的跌倒的挫败的众生,都能立刻得到“肤肤”,然后长出新的皮肉。

他们以大悲心为油、以大愿为炷、以大智为光,要烧尽生命的黑暗,使两千万人都成为菩萨,使我们住的地方成为净土。

我把从花莲带回业的水晶石也拿来供佛,觉得好像有了慈济,花莲的一切都可以做为天地的供养,连[花莲]这两个字也可以供养,这两个字正好是[妙法莲花]的缩写,写的是一则千手千眼的现代传奇,是今日世界的[观世音菩萨普门品]!

[附录三] 山来照山·水来照水 --- 证严法师的故事 (彭树君)

一粒种子落在土里,经过数十年风霜雨露的推折和润泽,终会长成一株大树。然而尽管它的枝叶再茂密,桠条再延伸,它所覆盖的绿荫依然有限。

可是,树木的数量若能无限增加,福荫的范畴也将无限绵延,终将成为一座无尽的森林让所有身历火宅、心陷悬崖的人,都能分得一钵菩提的清凉。

证严法师,就是那撒种子的人。

身无挂碍 一切随缘

那是五十多年前了。

伊生于台中县清水镇,出生不久即承嗣给叔父,后随父母移居到丰原。伊俗名锦云。

锦云从小即爱耽于沉思,人生从何处来,人死往哪里去?伊想,在生与死之间,人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?

十五岁时,伊母亲罹患胃穿孔,需要开刀。在当时,开刀是很危险的,锦云待母至孝,小小年纪即发愿为母亲消灾,向观世音菩萨祝祷:

“菩萨啊,请听我说,母亲若能病好,锦云情愿减少自己十二年的寿命!”

也许是她的孝心果真感动了天地吧,后来母亲的病竟奇迹似的好了起来,锦云心存感谢,开始茹素。但当时她对佛法并没有颖悟,只是出于一片纯孝而已。

五年之后,睛天霹雳一般,伊的父亲因脑溢血而突然撒手西归,锦云悲恸至深,隐隐觉得人力与天力果真是一场胜负悬殊的拔河。伊想,人命何其单薄,因缘何等无常啊。

伊开始渴望投身到天崖海角,去寻求皈依之处,去追踪人生的源头与尽头,去探看一切无常的迷底。

二十四岁那年,夏秋这交,伊经过某寺附近的稻田,看见两个尼师在割稻,因平素原已相熟,就加入他们的行列。稻浪汹涌,在风中飘摇为一句偈语,说给伊听。伊割着割着,顿时心有领会,豁然开朗,刹那间万般喜悦,仿佛一切天机尽在胸壑。暮色已降,割稻的活儿告一段落,是告别的时候了。其中一位年轻的尼师突然问伊:

“你想不想跟我们走?”
对这个天外飞来的问题,伊丝毫不惊,因为其实早已决定。“好,就现在,现在就走吧。”

另一个年长此的尼师将伊纤瘦的手合在自己掌中,目光灼灼,直望入伊内心深处:

“身无挂碍吗?”

伊点头。“身无挂碍。”

在车站,尼师又问:

“北上,还是南下?”

“哪里的火车先来就往哪里去,一切随缘。”伊安详回答,决定了自己此后前行的路途,心中涌起泉水奔流的声音。

火车的方向决定了答案,伊如一朵蒲公英,随风飘落于鹿野。

民国五十年的鹿野,落后而荒凉,村里山坡上有间简陋的王母庙,年久失修,四壁萧条,隐在野地密林间,因破败而乏人问津。伊却随遇而安,落足于此,从此挂单苦修。

鹿野村村民清苦,伊坚持不受村民供养,只是上山摘野菜生果煮水疗饥,或下山捡拾农家田间残留的花生蕃薯,藉以果腹。这般原始生民的苦修梵行,伊却有甘之如饴的喜乐心情,仿佛一切都落实了。伊遂将一头秀发绞去。坚定出家的贞心。

可是伊是自己剃度的,而不是师父为伊剃度。佛门规矩,若是没有剃度师,便不得受戒。伊却也不急,反正一切随缘。冥冥之中果然有巧妙安排,在一连串机缘下,伊得见了佛教界最为人敬重的印顺长老,伊当下即认定印老就是自己的师父,要求拜他为师。一向很少收徒弟的印老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落发的单薄女孩儿,心生欢喜,竟然应允了,为伊写了法名----证严。

“我们因缘很特别,我就收你为徒吧。既然出了家,就要时时刻刻心怀佛教、心怀众生啊。”

将师父这句简单的叮咛别在僧衣的襟上,从此伊入佛门,必怀众生,此去无悔。

千手千眼 救苦救难

伊正式出家,移单至花莲,因讲经的缘故,结识了许多信佛弟子,遂一起结伴修行。日子很苦,所居仅得遮风挡雨,所食亦仅能稍稍裹腹,但伊仍坚持不受供养,因为众生更苦。

伊带领弟子度日,潜心礼佛,一不赶经忏,二不做法会,三不化缘。

他们自力更生,到工厂去拿原料来,加工打毛衣,把水泥袋改装成小型纸袋当做饲料袋,以种种坚苦的方式维持基本的生活,挣得简单的温饱。

伊吮吸了浩瀚佛经典籍的甘露,之于自己的个人修行已臻上乘。然而这并不够,伊想,心怀众生,应有另一番方式。

民国五十五年,一位信徒因胃出血入院,伊走了长路去探望。当时东部医疗设备落后,人民生活清贫,生病得不到良好的照顾;伊亲见医院里呻吟病苦,心生不忍,当下发愿为东部千万同胞,奉献一切,来解决社会贫病问题。伊想,佛教的宗旨不只是求一己生命的解脱,如何本慈悲之怀去造福一切众生,才是主要精神之所在,]

当伊由医院出来,看见门口水泥地上有一滩血,然而人们来来往往,若不关心。伊讶异的问:“地上怎么会有一滩血呢?”

在伊探听之下,有人回说:

“是一个山胞妇人小产了,家人走了八小时的路将她抬来医院,到这里早昏死过去,可是医院说要八千元医疗保证金,才肯为好动手术。山地人没钱,医院也不愿冒险,只好又将那妇人抬回去了。”

伊跌坐椅子上,一阵晕眩。“人与人之间竟然如此冷酷!”回去的路上,伊含泪默想,人间不够的,伊来做吧,但自己的力量有限,如何去做?伊一介贫尼,以什么来帮助穷苦无告的人们?

不久,花莲的三位修女来到伊简陋的净舍,就彼此的教义交换心得。修女原是要向伊传教,最后却折服于伊的坚定信仰,了解佛陀慈悲,一如天主的博爱般值得崇敬。但是,“佛教对社会缺乏具体表现,佛教徒似乎只求独善其身,而少顾及兼善天下。不然,为什么在基督教盖学校、设医院的同时,却很少看到佛教徒有所行动。对社会有所助益呢?”

修女的这一席话,给伊极大的开悟。是啊,伊想,佛家说,千手千眼观世音,救苦救难观世音,是要世人学佛陀的慈爱悲:千眼是到处观察,千手是任何事都做,只要众生需要。可是佛教徒做好事向来不欲人知,各做各的,潜藏的善愿虽深厚,却因少淡泊的观念而无法彰显。若能集合众人的善心与力量,济贫救难,那么像那个山地妇人的悲剧,将可减到最低。满腹的善愿未求实现,好比私藏甘泉,白白让众生焦渴,不是罪过吗?

“佛说地狱不空,誓不成佛,我独善其身又有何用?”

伊动心一念,埋下了[慈济功德会]的嫩芽。

千里之路 始于初步

千里之路,始于初步,凡夫在千里之路的起步,而佛在千里之路的终点,在起步与终点之间的这段距离就是菩萨道。伊说,人与菩萨之间并无界限,只要把凡夫的人格往菩萨的境界提升,每个人都能成为菩萨,而菩萨慈悲,当济世救人。

要救人,自然也得考虑经济上的力量。

伊如此算计着:寺里的六人做婴儿鞋,每人一天增产一双,每双可得台币四元,六人一天可多赚二十四元,一个月有七百二十元,一年即可多出八千六百四十元。有了这笔钱,就可拯救像那山胞妇人同样陷溺于悲苦的人一命了。

伊又亲手从寺后竹林中锯下竹筒,发给三十个爱戴伊的信众----她们都是纯朴的家庭主妇----伊要求她们每天买菜之前,先投五毛钱到竹筒里去,这样每月就可省下十五元,一年之后盈余也就很可观了。

“为什么要每天攒五毛钱呢?”信众们觉得不解:“我们一个月缴二十元不是比较简单吗?”

“不一样的。”伊摇头:“一个月缴一次钱,一个月才发一次善心。每天存五毛钱,钱虽微薄,可贵的却是日日存存有那颗救人爱的心。”

接着“五毛钱也可以救人”的说法口耳相传,这件事在花莲各菜场传扬开来,许多家庭主妇跟着响应,参与的人越来越多,终于蔚成一股势力。于是在五十五年三月二十四日,[慈济功德会]正式成立,一群手挽菜篮的主妇,写下了慈济历史的首页。而伊的心愿,亦总算根苗初具。

从那天起,慈济救助的工作就无休无歇地展开了,二十四年来,没有间断过一天。

第一个领受慈济恩泽的,是一个从大陆来台、孤苦无依的老太太,慈济主动找上了她,为她送饭、打理,老太太病了,慈济将她送医院、照顾,老太太西归,慈济替她诵经,安葬比一日更福泽绵长。这些可敬的慈济人,他们主动去发现需要救助的人们,主动伸出援手,需要照顾的就照顾,需要用钱的就布施。二十四年来,领受过慈济德慧的众生不知凡几,许多人存这份感念之心,也自愿加入慈济,再去帮助比他们更穷更苦的人----慈济与爱的力量如海潮,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。到今天,慈济的会员已增加了一万倍,由当初的三十人到现在的三十万余众,由原先的家庭主妇,到如今的社会贤达,终于成为远近闻名的慈善事业。

今日慈济的泱泱规模,不是法师伊行神迹,而是那份悲悯胸怀,感化苍生,所以聚少成塔。如伊所言:

“发多大的心即有多大的力,发多大的愿即有多大的福。”

“佛心即是人心,人心即是佛心。”

知缘惜缘 再造福缘

本身是一所建设公司的董事长,拥有亿万财产的何先生,工作繁忙之余,却甘心利用仅有的假日,奔走于台北花莲之间,做慈济的自愿义工。

“台湾太有钱了,但财富给了我们什么?打开报纸,不是大家乐就是六合彩,不是绑票就是抢劫,功利主义造成社会风气的败坏,只见一片纸醉金迷。目睹这等情况,有心但灰心的人很多,孔子说,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。但走了又怎样?台湾的问题仍然存在,这是我们的家,你能丢掉它不管吗?但是怎么做呢?”面对社会的百病业生,何先生有只手难起沉疴沉痛的心情,直到他与慈济结缘。

“但是我发现了一线曙光,那就是证严法师所领导的慈济功德会,师父的济贫工作是那么扎实的嘉惠于民。有人说师父是佛教的革命家,但师父说他只是复古,佛陀时代的教法原本就是落实在生活中。中国佛教一直让人觉得太艰深,但师父说:佛教人间化,佛法不是高不可攀。启发良知,发挥良能,原来人人可以做菩萨。”

何先生的质朴善心,委实难得,在日理万机的企业经营下,还躬身力行的为慈济奉献。但何先生并不觉自己值得受认可褒扬,他认为自己只是在做分内应做的事,而慈济的每个会员都是像他一样的想法,其中不乏位高权重的政府首长或家财万贯的企业巨子。

“该感谢的是师父,他不仅是救贫,同时也教富,是他老人家的慈悲,才让我们这些人有福田可耕。”

一位慈济的师姐说:“师父的担子这重,一点点的力量都是慈济最需要的。如果今天我在路上跌倒抓一把沙,也要带回慈济给师父。因为任何一点力量,在慈济都会发挥最大的效果。”

慈济的影响力无远弗届,每年所收致到的捐款已以亿计算,但它的每笔捐款,从几块到几千万元,都条列得仔仔细细,绝无分毫闪失。这般公正诚信,确是感动了无数心存善念的人们,纷纷解囊,共造慈济福业。以去年来说,台北市政府所发出的救济款项总数是三千万元,而慈济单是救济一项,就付出了二亿四千多万元。凡携手并肩,共同耕耘这方福田者,莫不知缘惜缘,再造福缘。

今天的慈济虽已是全省影响力最大的慈善事业,可是法师和伊身边的弟子们,依旧坚持[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]的原则。她们在[静思精舍]旁边辟了菜圃,清晨四时就起订耕作,她们以简单的手工劳动做豆粉做陶瓷,维持自力更生的生活,二十余年如一日,不曾改变。

人世相当 嶙峋风骨

民国六十八年,慈济功德会成立的第十三年,法师在长期的心劳力瘁下,体力早就透支,罹患了心绞痛,随时都可能猝然死亡。伊觉得担忧。

伊倒不是挂怀自己个人的生死,这此伊早不放在心上了。伊忧的是功德会虽是福泽广被,但这种工作若要长久,光靠出家弟子的劳心攒聚和在家居士的捐献是不够的,这仿佛是没有源头的水,终有一天会枯竭。伊想,必须为慈济寻找一处源头活少。

于是,伊决定办一所医院。

在此之前,东部缺少一间完善的医院,东部同胞苦有重病,因当地医疗单位设备的不足,只有往台北送,但许多人都因为时间耽搁,使病情恶化,而回天乏术。

就在这年,[佛教慈济综合医院]的蓝图成形了,随即展开一条苦乐参半的迢遥路。募款工作的艰辛,自不待言,但经过六年的朝暮奔走,终于获得社会各阶层的支持,于七十三年二月五日,由当时的省主席李登辉先生主持破士典礼。医院的决工程费约八亿,可是这时募得的款项只有三千万元。登辉先生知道这种情形,难免忧虑:

“没问题吗?”

“没问题!”法师坚定的回答,心中充满对明日的希望与对人们的信心。

籍破土之缘,登辉亲临慈济本会----静思精舍用膳,正逢慈济委员为全省会员准备冬令赈济品,登辉先生目睹慈济为每一户每一口的贫胞,细心的准备了衣、食用品,并依地区户别,分别装袋、装箱,再由货运分送各地,由当地委员将一分分年节用品转送到贫户手中。登辉先生不禁赞叹:

“政府做的社会工作,还不及你们周全啊。”

当晚,身为基督徒的登辉先生捐出了新台币三万元,并满心欢喜的表示:“从今天起,我也是慈济的会员了。”

八亿元终究不是个小数目,工程中时有因募款困难而面临停工之虞,但都在千难万险中撑过来了。起初在筹建经费仍一无着落的时候,曾有一个日本人愿意捐出两亿美金给慈济。两亿美金当时的汇率是八十亿台币,真是笔令人眼花的大数目!慈济信众听到这个消息,莫不欣喜,可是法师却不为所动,淡淡说:

“我们不能接受。”

伊自有道理,缓缓道来:

“为救众生而盖医院,真正可贵的是每个人发愿付出那颗心,涓涓滴滴除了将钱聚少成多,更可贵的是同时也汇聚沙成塔那种力量。又如何体会自己作主人的踏实感?盖一所医院救助自己的同胞,是我们分内的责任,难道还要外国人来帮我们做吗?”

在伊那瘦削却壮严的肩头上,实有一分气魄非凡的入世担当,与不卑不亢的嶙峋风骨。

无缘大慈 同体大悲

排除万难,七十五年八月十七日,[佛教慈济综合医院]终于落成,在原来一片荒烟蔓草间,巍峨矗立,美丽而壮严。凡瞻仰过它的风采者,莫不惊欢:

“这么坚实浩大的工程,真是功德无量啊。”

法师深知贫与病是不分的,所以慈济医院秉持佛陀对众生平等的慈爱而设,自然成为苦难心灵投靠的明灯。

两年多来,关于这所医院的故事,说也说不完,许多不可能的事,都在这里发生了。

它首先开不收保证金的制度,让急病患者一入医院,不论有钱无钱,都能得到迅速的处理与治疗。它不但改变了台湾医疗的旧制度和恶习惯,也改变了一般人对医生的冷瘼印象----为了无法治愈一个患者的绝症,一位慈济医师竟下跪向这位病患者道歉请罪。

它让医生、护士和病人,甚至是来慈济志愿打杂的义工,亲如家人,实难找到一所医院像它一样,充满那么多善意的微笑与亲切的关怀。医院本是汇聚一切生老病死的苦难集中地,但在这里,却只觉得如沐春风,平和恬静。

它的医疗技术进步神速,许多赫赫有名的医生,自愿放弃大城市的繁华,来此工作,有人甚至要求与慈济签约至民国一百零七年。民国七十七年台大医院的实习生,更多以慈济为实习的第一志愿。

这一连串的事实,并非神迹,而慈济医院这所救世慈航的精神感化。在这里,医生都怀抱了救人的热忱,不当名医,宁为良医;在这里,病人都放心的把自己交给医生。是那分相互依赖扶持的诚意,是法师[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]的心念,让这所新生的综合医院,成为东台湾最动人的现世传奇。

前台大医院两位副院长杜诗绵(编注:杜先生为首任慈济医院院长,已于七十八年七月初因肝癌过世)、曾文宾(现任慈济医院院长),从建院筹备之初至最后医院落成,都全心参与投入,因此台大医院与慈济医院一开始就以交换医生的方式做定期交流,来提升医疗的最新水平,一方面使慈济人员不虞匮乏,再者医疗作业也就能随着科技进步,日益发挥高度效率,使得慈济医院能站在东部医疗的第一线,与西部各大医院一平分秋色。

法师认为“八苦之中,病苦最苦,八福田中,看病第一”,所以穷苦的人在这里能得到细心而免费的医疗,有时病偷偷跑了,医生还会追到病人家里去,不是追讨医疗费,而是苦劝病人回到医院,彻底把病治好。

对于医生们的饮食起居,法师无不关怀备至,至于对病人们的病况,伊变是历历在心。每日,伊都要亲自巡回病房,一切都好,伊才能安心。说起比较特殊的病例,伊眉目之间溢满了母亲的关切与疼惜。

“他好会唱歌。”伊指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山地少年,因搬运大理石的车辆翻覆,下半身全被砸烂,只好自腰部以下切除。医生都说无望了,伊说一定要救,医院终于尽一切力量把少年救活了。“真可爱啊,他坐着轮椅在每间病房进进出出,还笑的对其他病人说怕什么,我这样都活得好好的。”

开心脏手术,开脑部手术,慈济都做出了名堂,除了医生的医术高超和病人的信心使然之外,背后最主要的潜因应是那份信仰的力量吧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常常在黄昏,医院里的护士,医生和病人,就习惯性的聚在走廊与楼梯间、也不拘是谁拔第一道的吉他的弦音,是谁起第一缕唇间的歌声,大家就亲爱而虔诚的唱起歌来。那美丽而安详的歌声、不绝如缕,穿透了慈济的窗口,回荡在慈济的角落,仿佛在为这个世界的美善做见证,告诉你,人间依然有爱。

经者道也 道者路也

一介布衣贫尼,只手撑起这片慈济福业,伊秉持佛陀的慈悲,投入青春年华与滔滔岁月,集千万钧于一肩,荷人生苦于一身,表现了大乘佛教高尚的人道主义精神。

慈济医院的非凡成就,只是初步,还有兴建中的慈济纪念堂,医院第二期的扩建工程。今年秋天就要开学的慈济护专,正待破土的慈济学院,建地已觅得的慈济大学......都在慈济的计划中,不久之后即将一一实现。美丽的花莲,将成为东台湾慈善、医疗、教育与文化的重镇。

不可能的,都已一一成为可能。一颗伟大的心灵,来自深慈大愿,成就了不平凡的功德;出家非将相所能为,出家人肩负入世担当,更是不容易。正如伊常说的,经者,道也,道者,路也。经是给人走的而不是给人念的,我们要行经,而不光是口头上念经啊。

新闻界名人高先生,因受法师精神感召而辞去某报社长一职,愿为慈济做义工。他说:

“现在这个社会,讲爱、讲奉献,提倡道德的人很多,但真能实践爱和道德并能贯彻如一的人又有多少,?教训别人很容易,自身践履起来又如何?证严法师的例子,却让我们看到,今天台湾这个资本蓬勃发展、处处唯利是问社会,除了钱,还有爱和人心善良的一面在发展,还有人文良心在踊跃。

“证严法师及慈济医院的出现是台湾富裕化之后的回馈现象。过去贫困,人家都很痛苦,七0年代之后开始大转化,经济与教育都提升了,人们内心隐藏着的那般感激之情与侧隐之爱,被慈济激发了出来,开始默默地回报社会,但公众并不知道,这是台湾无形的良存底,其道义力量远远大过七百亿外汇存底。而根本上,慈济精神则是与中国文化的命脉相关的;大公无私,济贫救弱既为佛家所认同,也是中国人文主义兼善天下的数千年传统。当然,社会制度的不周全,政治的不完美,人世中无可奈何的幽黯残缺,也都间接培育了慈济的志业。”

由一位无名女子,平凡的比丘尼,两袖清风的苦行僧,动员三教九流,从朝到野,盖了一座耗资数亿的现代化医院,作了无数量济世救人、济贫教富的功德,无异是当世传奇!回忆坎坷的来时路,慈济人只有一句话:

“今日的慈济,将成为明天的历史!”

伊的慈颜如明镜,山来照山,水来照水,拭净了天地的眉目,也让许多蒙尘或苦难的人心得见曙光,一一去映照其他更多的人。伊的慈悲,孕育了慈济,而慈济不正是理想国的雏型吗?

在台湾东部,山明水秀的花莲,你站着,只觉得千江有水千江月,万里无支云万里天,而自山水间隐隐传来这句话:

“福田一方邀天下善士,心莲万蕊造慈济事业。”
(完)